【灵魂摆渡/青吏】缠缚 卷七·玩偶（62-71搬文合集）
62.兔耳
滨海城玩具制造厂，是一个在滨海城历时长达30年的玩具厂。
无数的玩具从这里诞生，又在这里销毁重铸，陪伴了几代人的童年。
而现在，眼前的玩具厂也有人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当当代的玩具逐渐向着酷炫发展的同时，这里被时代遗弃也成了必然之举。
赵吏和夏冬青最后还是在傍晚时分才来到这里的，玩具厂里除了一个守门的老人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存在，车间里堆满了毛绒玩偶，加上库房里累积的成堆成堆的各色的玩具，看得让人颇有些心酸。
拿起一个兔子模样的玩偶，赵吏瞄了一眼身后四下张望的夏冬青，不知想起什么了一样笑出声来，夏冬青茫然，随后就见赵吏把手机掏出来点了几下，随即，一张让夏冬青格外想要销毁的黑历史照片赫然显现出来。
那是当初在444号便利店的时候拍摄的，他抱着玩偶扁着嘴瞪着眼做出猫一样的动作，脑袋上顶着两只粉萌萌的兔子耳朵，看上去要多蠢萌有多蠢萌。
夏冬青嗷的一声扑上去就要抢，却被赵吏轻而易举的支楞着胳膊给推开了。
“别闹别闹啊！这可是纪念品！店都没了还不准我留张照片当做纪念啊！你看这货架，看这装潢，多棒。”
夏冬青依旧不死心，支楞着手不断的朝赵吏拿着手机的爪子抓去，嘴里因为窘迫而大开嘲讽。
“你那哪是要留店面的纪念照啊！快删了！你当时不还喊我傻逼来着嘛！”
赵吏偏着头避开夏冬青的偷袭，抬眼往手机上瞅了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笑。
“我说的没错啊，是挺傻逼的啊。”
“觉得傻逼你还留着！还留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你变着方儿的换手机早扔了呢！”
夏冬青表示不服，见实在夺不过来干脆不抢了，直接一把抱住赵吏的腰，搂着不放手。
“行了行了，你看你那时候多萌，现在怎么越来越流氓！”
“我这叫近墨者黑！”
感受到夏冬青的爪子在自己腰上偷腥似的抚摸，就差没伸进衣服里了，赵吏翻个白眼拉住夏冬青的胳膊往外抽，抬起脸来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兔子耳朵压发，伸手拿过来直接又给夏冬青戴了上去。
夏冬青整个人都不好了，松了赵吏的腰摸摸自己脑袋上的兔子耳朵，才刚要摘下来却被赵吏一巴掌把爪子拍开。
“别动！”
眼瞅着前老板的小暴脾气又上来了，夏冬青摆出一张委屈脸哀怨的站在那，一副心塞塞的样子再度惹的赵吏闷笑起来，秉着打一鞭子给个糖吃的原则，赵老板掰过前员工的脑袋，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顺嘴咬了一下后，才又拍了拍自家前任职员的脑袋。
“挺可爱啊，比起以前你那随脚给老子撂挑子，来不来就摔围裙的德行，现在可爱多了。”
一句话顿时挑起了些许夏冬青的回忆，想起那个时候为了王小亚跟赵吏甩脸子，现在想想简直不知道得有多难堪。
那个时候赵吏阻止他去找王小亚，被他一甩手挣脱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赵吏阻止他，大概只是因为他并不担心王小亚会出事，还有就是……他担心夏冬青。
脑袋上是不是还有兔子耳朵夏冬青不在乎了，他默默的摸上前再度搂住赵吏的腰，下巴抵在赵吏肩膀上，声音都变的闷闷的。
“吏吏……你说我以前怎么就那么笨呢……怎么就没发现你对我那么好呢？”
赵吏一怔，原本想把夏冬青抽开的手悬在半空不动了，良久，他忽然叹息一声，掌心放在夏冬青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背上拍了拍后，挣开手把夏冬青脑袋上的兔子耳朵拿了下来。
他从这孩子降生开始就莫名的宠溺着他，守护着他，没来由的只想对他好，那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亏欠，还有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缘由。
就好像有什么莫名的感情冥冥之中牵动着他，终究是让他对夏冬青这个孩子有了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感情。
如愿的被取下了兔子耳朵，夏冬青却反而不那么开心了，眼看着赵吏原本还很欢快的气息慢慢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心里别提有多堵的慌了。
两人闹了有快半个小时，此时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原本还有着些许微光的厂房里此时漆黑一片，毛绒玩具特有的难闻气味四处飘荡着，偶有带着磷光眼的玩偶在漆黑的环境中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实在是让人觉得渗的晃。
可是这样的情景无论是对赵吏还是夏冬青来说都已经习惯了，等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看清楚周边的一切了，也就不再耽搁，一点点的寻找起这次前来要找的线索起来。
然而玩具厂内此时虽然已经暗了下来，却安安静静的半点反应都没有，别说感应到魔气了，连鬼气都没有一丝。
“情报错了？”
看着这半点状况都没有的玩具厂，夏冬青不解，他和赵吏把这么大的玩具厂来来回回检查了三四遍，却没发现一点异状。
赵吏摇摇头，想起玄女的话，心中微微有些发沉。
“应该不是情报错了，昆仑对于魔气有特殊的感应，既然这里有魔气的存在，就一定不会探测错……只有两种可能，一，它知道我们在找它，躲起来了，二……我们还有没有查探到的地方。”
“没查探到的地方？”
夏冬青抬头，看了一下他们一路寻过来的路线，摇摇头。
“如果是场地的话我们应该都检查完了……”
话音未落，夏冬青就看到赵吏忽然停下了脚步，双眼静静的看着他们身边的玩具堆，神色凝重。
“吏吏?怎么了？”
赵吏叹口气，伸手指了指玩具厂内成千上万的玩具堆，一脸的生不如死。
“我们有地方没有检查到……这些玩具……我们一个都没有检查。”
夏冬青懵了，抬眼看向车间、厂房、仓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玩偶们，哭丧了一张脸。
“我的妈呀！QAQ”
63.
偌大的玩具厂成千上万的玩具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山，夏冬青觉得自己和赵吏就跟搬山的愚公似的，只是别人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特么他们却只有两个人两双手。
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的夏冬青那一副心塞塞的模样看得赵吏忍不住直皱眉，那种悲催的气息活像是会传染似的，搞得连带他看着眼前这一堆玩意都有点不开森。
将自己的iPhone11拿了出来，赵吏拿着眼前一堆的玩具堆忍不住还是打给了为了表示鄙视坚决不跟他们一起来的玄女，几方较量下，不知道割让出去多少领土主权才终于把这位小姑奶奶给请动了。
“我去，玄女这家伙有够黑的！。”
挂了电话，赵吏看着眼前的玩具堆翻个白眼，反正等那姑奶奶来还得花些时间，索性又开始拿着夏冬青开涮。
夏冬青对自己脑袋上被兔子耳朵、猫耳朵、狗耳朵一水儿的刷屏后忍无可忍，见赵吏手机上自己的黑历史照片也开始刷屏顿时也开始反击。
于是玄女抵达现场看到的就是赵吏脑袋上顶着一对儿狐狸耳朵，一只手掰着夏冬青的脸死命的捏，而夏冬青脑袋上则顶着以对儿萌萌的垂耳兔的大长耳朵，一边躲赵吏捏脸的爪子一边嗷嗷叫着抢赵吏手上自己的手机。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看得出心情都很不错，玩得极其投入，连玄女都到他们身边了都没注意，这副打打闹闹的模样直让玄女目瞪口呆，傻呆呆的站在旁边围观了好久之后，才故作正经的咳了一声。
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赵吏和夏冬青几乎同时怔住，随后一起僵硬的扭了脸，一格格的看向站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玄女，又一格一格的转回来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同时撒手望天。
“手机呢，拿来给我看看！”
眼瞅着两个人这副模样，玄女嘿嘿笑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来，却被赵吏和夏冬青一起躲开了。
“看毛看！要看看你自己的！”
一把薅下自己脑袋上的狐狸耳朵，赵吏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
“我是许诺了你十天的最爱吃的大菜，可没许诺你会给你看手机。”
玄女顿时扁扁嘴，朝着赵吏做了个鬼脸。
“小气！夏冬青！你的呢！交出来！”
夏冬青见玄女这么不客气，想想自己手机上赵吏的照片更加不乐意，学着赵吏的模样翻个白眼，同样把手机收了回来。
“想的美！”
见这两人妥妥站在统一战线，玄女顿时有点后悔刚才尽发呆了，没能留下刻骨铭心的证据简直悔恨至极，歪歪嘴刚要表示不开森，却突然见不远处的玩偶堆里闪出了一丝黑光。
出于对天人本能的抗拒，一直隐藏在玩偶堆里的东西终于显露出来了自己的行踪，夏冬青和赵吏几乎同时有所感应，纷纷回头，却见那黑色的光芒顿时分为两道流光，一道漆黑，一道亮白，向着相反的方向逃了开去。
“怎么办！追哪边？”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能一分为二，赵吏权衡了一下战斗力后，果断下了决定。
“你和冬青去追那个白的，我去追黑的，冬青经验不足，你帮衬着点，一会还是在这里会合！”
面对正事，赵吏向来不会掺进过多的个人情感，玄女和夏冬青也知道这是最合理的配置，都点点头，没有犹豫的向着那白光去的方向去了。
见两人身影消失，赵吏站在原地看向那黑色的流光飞去的方向，一双清亮的双眸瞬间被暗色所掩盖。
他抬起脚，穿过了身边的玩偶堆，直直向着厂房后面的库房走了过去。
库房修建在厂房的外围，入库的玩具被隔膜隔离住堆积在这里，赵吏看了看那布满了尘灰的塑料隔膜，随后将目光投进了库房最深处那一团不断流动的漆黑气团上，声音低沉里却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
“出来。”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什么极其恐怖的力量，那气团在这两个字的音调冲击下发出一声尖叫，跌跌撞撞的散开，随后，那气团中冲出了一个长相极其怪异的布偶。
那布偶看着脏兮兮的，满身不知道是鲜血还是污泥，看上去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它有着兔子玩偶的耳朵，玩偶熊的头，血红色的眼睛缺了一只，漆黑的空洞在那张熊脸上格外的难看。
而他的四肢，也是断的断，残的残，脏兮兮的棉花似乎发了霉，伴随着库房里难闻的霉臭味，格外的让人恶心。
赵吏的脚步站住，静静的盯着眼前的这个怪异到极点的玩偶，满是暗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感。
却见那玩偶被音波里的能量逼了出来，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极其暴戾的气息，漆黑的魔气在它的身周肆虐，那被缝住的熊嘴里却生出了好似动物一般的嘶吼声，血红色的独眼里也满是煞气，随后朝着赵吏站立的方向冲了过来。
“魔化了的恶灵啊……”
冷冷勾了勾嘴角，赵吏看着眼前的那个玩偶恐怖的冲速，低低冷笑了一声后，轻轻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玩偶的头几乎是在同时和赵吏的手指撞在了一起，本来无往不利的坚硬魔气就像砸在一块金刚钻制成的隔板上一般，连哀嚎都来不及发一声，就被一股极其黑暗的力量反弹开来，以比它攻击时更加恐怖的速度倒飞回去。
而围绕在它周围的魔气几乎是瞬间就被这样的力量击散开来，任凭那玩偶直接掉到了地上。
缓步上前，赵吏的步履根本就不似走在一件堆满玩偶的库房，反而仿佛行走在星云之间，步伐轻缓，就跟飘浮着的一般，极其缓慢，又格外神速的出现在了那玩偶面前，悄然站定。
那玩偶在他站在眼前的瞬间一抖，极其恐惧地抬起了头。
而在它的视野里，那个一身漆黑的男人就仿佛是从地狱里放出的饿鬼，浑身的暗黑之气比它的魔气更加的黑暗，明明生的极其好看，却硬生生的让人生出一种打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和敬畏。
他那双充满的暗色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猎物，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就如同他的问话一样。
“说吧，那个白色的是什么，你们是怎么诞生的？又想做些什么？而你……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64.
夏冬青和玄女追踪的白光看上去和那些阴森森的魔气完全不同，速度虽然奇快却出奇的没有半点危险的气息发出，除去惊恐的情绪外，竟然并没有怨气和憎恶那样的情感。
两人追着那白光直接来到了厂房里其中的一个房间后，停了脚步。
站在房间门口，夏冬青抬头，有些不解那白光为什么会躲到这里来。
“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玄女不解，伸手推了夏冬青一把，却见夏冬青默默的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前的玄女一眼。
“那什么……这个房间其实蛮适合你的……我怕一会你进去了不愿意走……”
“哈？”
被夏冬青这句话弄得有点奇怪，玄女盯着夏冬青的脸看了一会后，默默的推开了门。
随后，她立即明白了夏冬青那句话的意思。
房间里的布置就好像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充满了暖暖的粉红色，粉红色的挂帘，粉红色的墙面以及粉红色的床帐，就跟身处在童话世界里公主的房间一样。
粉红色的床帐之下，是一张看上去豪华而又柔软的大床，床上铺就的用具看上去也很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崭新的。
而那大床上，或大或小的玩偶熊，玩偶兔以及芭比娃娃到处都是，每一个都是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很是爱惜它们。
玄女一看到这样的房间整个人就忍不住欢呼起来了，只差没扑到那张看上去极其对她胃口的大床上蹭蹭，只看得夏冬青惨不忍睹的捂了眼，简直不敢看。
“干嘛干嘛！你不是说很适合我嘛？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房间的情况！？”
夏冬青放下手翻了个白眼，目光从玄女身上移开，一边解释一边开始翻找起房间里的状况起来。
“我刚才跟吏吏把这玩具厂都快检查了三四遍，当然知道……不过玩偶太多把魔气隐藏起来了，没办法才找你来的。”
“哦~~~~~现在还叫吏吏~~~叫的越来越亲热了！”
因为玄女的声调实在太怪异，夏冬青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有点脸红，毕竟这个称呼以前只是开玩笑的时候才偶尔喊一喊调戏一下赵吏，现在却成了跟爱称一样，顺嘴就遛出来还被某人抓了个现行。
缩了缩脖子，夏冬青在心里各种诅咒眼前的玄女，脸上却把表情强行收了收，刚要据理力争，却听玄女忽然变了脸色一声惊呼，急忙回头去看时，却发现离他不远的背后，竟然突然出现了一个坐着的十分漂亮的玩偶娃娃。
眼前的这个玩偶娃娃明显不是刚才在这房间里出现的，大大的漆黑双眼就好似真的一样水亮清澈，漆黑柔亮的黑色长发垂在脸侧，一身公主裙也十分的精致漂亮，除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之外，几乎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此时此刻，它就静静的坐在那粉红色的大床上，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夏冬青和玄女的方向，看上去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没错……它确实是在“看”着他们的。
夏冬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抬脚往左移了一步，果然就见那娃娃的眼睛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往左边移了移……
“什么玩意！”
玄女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捏成拳，摆出姿势对准了眼前的玩偶娃娃，厉了眼神。
夏冬青不由得皱起眉来，仔细的感应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仍然觉得有些奇怪。
至少直到现在，在这个娃娃身上，他仍然没有感觉到半点魔气残留的痕迹……
然而很明显的，这个玩偶娃娃也绝对不是什么正常范围内的东西，显然他和玄女追着来到这个房间的，肯定就是眼前这个犹如真人一样的玩偶。
就在惊疑不定的时候，两人就见那娃娃嘴唇微微启开，翕动了几下，随后，一个很是动听的女声就从那娃娃的口中涌现出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
那是一个稚龄女童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听上去似乎满含着委屈，又似乎有些害怕的意味，整个声音都是怯怯的，听上去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而夏冬青果断的中了招，还没等玄女这边开口，就已经使劲的摇了摇手。
“不不不，我们不是故意追你的。”
瞧着夏冬青这没出息的样子，玄女本来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斗志瞬间被这一盆冷水哗啦啦的浇了个满头满脸，放下手再也忍不住糊了夏冬青一下。
“别人说句话就把你收买了！？你别忘了你是来干嘛啊！这要让你家吏吏看到，指不定怎么削你呢！”
被玄女糊了一巴掌，夏冬青顿时怨念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看样子还准备来第二下的玄女的手，直盯得她讪讪的放了回去之后，才抬头重新看向似乎有些好奇的看向他们两个人的玩偶娃娃。
“我们是来找你问点事情的，不是要抓你，别害怕。”
感受到眼前人身上可怕的力量和温柔的问话，玩偶娃娃懵懂地点点头，甜甜的女声再次响起，听上去却不像刚才那么畏畏缩缩了。
“什么事呢？~”
见眼前这个玩偶娃娃身上一没怨气二没恶念，懵懵懂懂的倒似真的天真无知的小孩子，玄女和夏冬青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虽然心中仍然警惕，可对眼前这个玩偶娃娃的表情都柔和了些许。
似乎是感觉到了两个人并没有恶意，玩偶娃娃的眼睛扑棱棱的眨了两下，依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玄女，夏冬青把目光往那玩偶娃娃身上瞟了瞟，随后悄声的问出口。
“是……灵吗？”
在他心里，玩偶具有这样的灵智，除去产生了灵这种情况，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然而玄女却摇了摇头，仔仔细细感应了半晌后，回复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确定。
“应该……不是灵吧，但是也不是魔，也不是鬼……她身上没有灵气，也没有魔气和鬼气，但是很明显不是真正具有生命的生灵……我也不知道她是哪个范畴的……额……存在。”
65.
玄女的话让下动人忍不住有些愕然，不是灵，不是魔也不是鬼……
连天女都看不出它的根源，夏冬青也不知该把眼前这个看上去颇为无害的玩偶娃娃定义成什么。
默默的看了一眼眼前依旧保持着原样坐在床上的玩偶娃娃，却见它依然静静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似乎在等着他们问话。
夏冬青权衡了一下利弊，倒也不含糊了，上前一步靠近了眼前的玩偶娃娃，盯着眼前玩偶那双漆黑水亮的大眼睛，慢慢的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刚才……那个和你一起分散逃跑的，又在哪里？”
“逃跑？”
玩偶娃娃喃喃的反问了一声，僵硬的脖子似乎想要动一动，却最终没能扭转。
“你们在追我，我就跑了呀……这里，是我的房间呀。”
娃娃的语气充斥着天真和无邪，夏冬青被这种纯粹的天真梗了梗，心中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想法，慢慢又上前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娃娃似乎被他的问题问的愣了愣，僵直的手指似乎想要抬起做什么动作，却半点不能动弹。
沉默了很久很久，它终于抬头，试探地怯怯回答了夏冬青的问题。
“我叫美玲……今年4岁了。”
夏冬青一愣，没想到竟然这个娃娃竟然真的回答了，心中顿时一凛，侧身看了玄女一眼，回头对着玄女耳语起来。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这个娃娃身上……有人类的灵魂？”
这个猜测让玄女也不由得也惊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懵懵懂懂的玩偶娃娃，心中也不由得愕然，细细想了想细节方面的问题，不由得对夏冬青的怀疑有了几分认可。
可是……在一个玩偶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个4岁孩子的灵魂……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美玲……你……为什么会在娃娃的身体里？”
再度看向眼前的玩偶，夏冬青决定在眼前的这个娃娃身上找些线索，毕竟，一个4岁的孩子，如果被禁锢在这个玩偶的躯壳里，着实太可怜了些，若是她原本的躯壳死去，那么总有一天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样的话，就未免太可怜了。
“娃娃？”
这个词似乎让眼前的美玲有了些疑惑，许久，忽然发出一声快乐的笑声，说出的话让夏冬青顿时沉默了下来。
“娃娃是爸爸送给我的！很多很多~很漂亮很漂亮的娃娃，爸爸是制造娃娃的人，爸爸可喜欢我了！”
“那……你爸爸呢？”
见夏冬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玄女连忙接上，却不料那娃娃竟然沉默了下来，呆呆愣愣的想了很久很久，原本很雀跃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委屈的悲伤。
“爸爸不要我了……爸爸说我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玄女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一个4岁的孩子，那么喜欢自己父亲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称之为怪物，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她虽然不明白却勉强可以想象，而夏冬青则不仅仅能够想象，更能感同身受。
小姑娘的一句话，勾起了他在孤儿院时的甚至于更早时的回忆，被身边的人孤立，被身边的人称之为怪物的日子，并不好过，曾经的他无识无感，在世间流浪轮回数千年，被无数的人称之为怪物、煞星，杀之而后快。
那种日子，那时候的他纵然并没有多少感觉，现在想来也是痛苦而无助的。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天真懵懂，被人称为怪物也就算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称之为怪物，就未免太可悲了些。
相较夏冬青变得莫名悲愤的情绪，玄女却觉得有些蹊跷，见夏冬青神色有些不对劲，便也不让他继续问了，看向那娃娃的神情，更多了几分谨慎。
“那……你的爸爸，为什么要叫你怪物？”
僵硬的玩偶娃娃似乎被这句话问的愣住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缓，很久很久，才喃喃的回复了玄女。
“美玲不知道呀……只是……爸爸送给美玲的娃娃，好多都不见了。爸爸看不到那些娃娃，就说美玲是怪物了。”
玄女不由得一愣，随即轻轻戳了一下黑着脸的夏冬青，凑上前去。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夏冬青茫然，好容易从那种状态里挣脱出来，怔怔回看了一下玄女，就见眼前的玄女凑了在了他的耳边，语气里带了几分犹豫和不解。
“这孩子的灵魂被关在这娃娃里，这倒是有可能，可是……它和那个黑光出现的时候，分明有魔气的气息……如果它真的像看上去这么无害……那黑色的那个……又是什么。”
夏冬青这才想起来，和这娃娃一起的还是赵吏去追的黑色物体，心中猛然一突，猛然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看看赵吏。”
66.
夏冬青走出房间门的时候，厂房里已经是一片黑暗了。
不是刚才那种入夜后自然的漆黑，而是一种犹如浓墨渲染开来的，被魔气沾染了所有视野的黑暗。
而那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凄楚的哀嚎与悲鸣，那声音听上去凄厉而又嘶哑，格外的瘆人。
夏冬青心中有些微微不安起来，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厂房里的所有一切障碍仿佛都消失了一样，夏冬青一路向着那声音的地方行去，途中甚至没有碰撞到车间里的任何一台设备，也没有触碰到之前还堆放在不远处的成堆成堆的娃娃，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他不由自主的越发紧张起来，血红色的魔气凝聚在手里，警惕了四周的状况。
嘶哑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极其尖厉的音调，似乎是在哀嚎，又似乎是在痛苦至极的挣扎，那声音让夏冬青本来就有些紧张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一双本来还算正常的双眼，慢慢染上了艳丽的色彩。
站在原地辨别了一下方向，夏冬青抬起脚准备继续前行，却猛然感到脚边极其突然的出现了些许阻力，低头一看，却见识一个玩具熊跌在他的脚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玩具熊毛茸茸的手，竟然看上去像是在抱着他的腿一样。
夏冬青抖了一下脚，想要把脚下的玩具熊仔踢开，却猛然觉得脚踝一紧，却见那玩具熊仔他的眼皮底下抬起头来，本来看上去可爱的熊脸，这时候却好像带着一丝阴险的笑意。
心中一突，夏冬青腿上猛然使劲，一脚把那熊仔踹的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收回踹出的腿，就猛然感到胳膊也被一股大力抓住，向后狠狠一拽，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跌倒下去。
揉了揉被摔疼的头，夏冬青的眉峰蹙了起来，撑着双手想要站起来，却再次被那些诡异的力量抓住了四肢，抬眼望去，竟然全是各型各色的玩偶。
一只两只倒还无所谓，可这厂房里成千上万只玩偶全都围拢过来的话，情况却是对他相当不妙的。
更何况，这些玩偶身上分明有魔气的沾染，仅仅是气力，都不是正常的玩偶的体积应该拥有的。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赵吏……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眼看着那玩偶就好像海浪一样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按住了他的四肢，扼住了他的脖颈，堵住了他的口鼻，夏冬青心中原本的恐慌却骤然消失了一空。
血红色的双眼在这一刻瞬间睁开，一丝一缕红色的力量慢慢在眼中凝聚，磅礴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力量气流不断的开始翻涌，凝聚，最后轰的一声，将堆积在他身上眼看着要把他活埋掉的玩偶彻底的炸了开来。
翻涌的魔气在这血红色的力量炸开之时猛然一窒，随后瞬间散开，四下逃逸得无所无踪。
可即便如此，夏冬青身上的煞气却依旧没有散开，殷红的灵力就跟肆虐的野兽一样在他身体的周边攒动，看上去就像是被一道血光包裹住的恶魔一般，极其可怖。
遥遥的站在厂房顶上最高的铁梁上，黑衣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暗沉的眼底闪出一丝淡淡的思索。
呵……这是……暴走了么？
这种姿态，倒是第一次见到。
此时此刻，丝毫没有感觉到一直被人注视着、观察着的夏冬青几乎没了意识，整个识海之中就只剩了之前唯一的念头。
赵吏……赵吏有危险，他要去找他。
血红的双眼没有焦距，夏冬青的灵力暴走半点没有消减，一步步的向着耳边仍然嘶吼不已的声音的方向处走去，而那些想要继续阻拦他脚步的玩偶们，只要靠近他的身边，就会被瞬间焚为灰烬。
“赵吏……赵吏……”
口中喃喃的只剩下这两个字，直听得房顶上的人眉心一皱，猛然将左手放进了衣兜中，攥着衣兜里的物件狠狠的一握，右臂上的元神印猛然剧痛了起来，下一刻，黑衣男子的原本淡漠而冷酷的神情骤然一变，大口喘着粗气地弯下了腰，眼神里慢满满的都是怒意。
又被同化了……又一次……悄无声息的被同化了。
慢慢攥紧了自己的衣衫，赵吏抬起眼来，看向下方的夏冬青，眼中满满的都是哀恸和不忍。
可就算再如何不忍，他也没有再次放纵自己到他的身边去。
有些事情，这个孩子必须面对……只有能控制真正属于他的人魔的真正力量……他才能安心的从这个孩子身边离开。
而在那之前，他绝不能再这么轻易的被那股力量同化，也同样的，决不能再这么轻易的对着这个孩子心软下去……
慢慢直起身体，赵吏轻轻抚摸了一下衣兜里一直放在那里的，用刺激自己元神来维持清醒的金色符印，虚弱至极地吐出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向着夏冬青离去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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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青找到那声音来源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在十五分钟之后了，猩红的双眼中，色彩越来越浓郁，原本只是无神的双眼此时此刻变得嗜血而又残酷，而当他推开那扇声音发源地的铁门时，顿时就被里面滔天的魔气狠狠的撞了一下。
血红色的人魔之灵和漆黑的魔气撞击在一起，力量的碰撞让整个仓库都掀起了一阵风暴，夏冬青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在仓库正上方的空间悬浮着的，丑陋而又可怕的恶灵玩偶，伸出了手。
那恶灵玩偶和刚刚畏惧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似颠似狂，发疯似的痛苦嚎叫着，看到有人突然闯进了他的领域，更是犹如被点燃的炸药一般，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朝着夏冬青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漆黑的魔气随着那玩偶的动作也仿佛成了活的一般，四面八方的朝着夏冬青的方向涌去，却在袭上夏冬青身体的那一瞬间，扑了个空。
而那玩偶身后，猩红眼眸的人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玩偶的身后，双瞳之中，除了肆虐的风暴，剩下的就是一个仿佛黑洞般的血色漩涡。
一把抓住了那玩偶恶灵的头，夏冬青睁着眼睛，声音冷酷而又血腥，一字一句，仿佛厉鬼一般，森然而至。
“赵吏呢……你把他……怎么了！！”
67.
独眼的玩偶此时此刻看上去极其的狂暴，被抓在夏冬青手里的那原本仅仅只是很恨和怨的脸这一刻写满了疯狂和暴戾，全身的力量就如同暴走了一般，冲着身后夏冬青涌动过去。
然而已经同样暴走的人魔对这样的力量视而不见，攥着那玩偶的头的掌心越发的用力起来，如血的眸子里，血红色的漩涡旋转着，速度从最初的匀速飞快的转变着，最后就像是风暴一般旋转了起来，而夏冬青的身后，一道漆黑的，闪着暗色红光的线条从他身后的空间自上而下的出现在他的身后，就好似门扉中间的门缝一般，直直的竖立在了夏冬青的身后。
而跟着夏冬青前来的赵吏，正好看见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此时此刻，狂暴的气息毁天灭地的涌动起来，被夏冬青抓在手里的玩偶在看到夏冬青身后的异象时，忽然发出了一阵似颠似狂的尖叫，那声音里带着极其愉悦和兴奋的情绪，和之前的暴走完全是两个样子。
赵吏目光一寒，感应了一下眼前这个玩偶恶灵的状态，随后慢慢牵起了自己的嘴角。
果然……现在的魔族，已经能够通过魔化的灵和鬼物，甚至于人类，突破隔膜，亲身降临在人间了么。
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夏冬青这小子背后的那个力量，又是什么。
心中正思索着夏冬青力量的突发性和可能表现出来的形式，赵吏却猛然看到前方的空间一阵扭曲，而那空间中的人魔，似乎感应到了抓在手里的俘虏有了他最厌恶的变化，滔天的红色力量再次成倍的疯涨，而他身后的那门缝一般的线条，也仿佛被什么力量开启了一般，轻轻打开了一丝缝隙。
而就在那缝隙出现的瞬间，夏冬青和眼前的魔化玩偶，已然消失在了赵吏的视线里。
微微一怔，赵吏却没有惊慌，因为在他的视野里，那被开启了一丝缝隙的门扇还依然矗立在那里，并没有随着夏冬青的消失而消失，而随身携带的令牌上，那里的温度也显示着，此时此刻的夏冬青并无大碍。
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赵吏身后的漆黑力量忽然涌动了起来，不断的朝着那扇门扉的缝隙中涌动过去，却在距离赵吏前方的空间不远处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般，半点都不能靠近。
赵吏心中猛然一动，缓步上前，修长的手指凭着感应伸向虚空，却在前方的空气中，骤然触到了一个格外坚实的壁垒。
掌心猛然收回，赵吏的眼眸里瞬间染上了了然的色彩。
只是门扉轻微开启，就能构造一个如此坚硬的自有空间，却不知道，等那扇门全部开启的时候，呈现在他眼前的又是什么。
不过……在夏冬青自己的空间里……那借着恶灵前来人间的魔族……怕是不会那么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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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血色在整个空间里肆虐，借着玩偶躯体的魔族看向眼前这片血红的天地，心中那原本因为找到了新的线索而雀跃的心情瞬间冷如寒冰。
因为在这个奇异的空间中，他不仅仅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失去了和魔气的联系，同样的……也失去了和魔界的联系。
此时此刻，铺天盖地的血色雾气就好像愤怒的风暴，在他的眼前不断的变化出形态，末了，无数的人影起伏，每一个，都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夏冬青的面容上此时此刻满是寒霜，原本因为暴走而无法控制的灵气这时候更是肆虐的涌动了起来，他在无数个由灵气构筑起来的身躯里盯着眼前的魔族，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野兽，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扑上去把他咬的粉碎。
“你就是人魔？”
嘶哑着声音，魔族的语气里终于带出了些许胆寒，却没有换来眼前成千上万个夏冬青的任何一具回应。
只有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带着无休无止的恨和怨，死死的盯着他的任何一个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魔族已然无法忍受这种氛围，将唯一的力量聚集在掌心打算殊死一搏的时候，那无数个人影同时动了动嘴唇，喃喃的问出了一句话。
“魔族？”
眼前的魔族僵了僵，不知如何回答，他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魔，不知道为什么对魔族有着出乎意料的憎恨情绪，明明传承了蚩尤的魔力，却偏偏对魔族恨之入骨。
然而没有等到他回答，眼前无数个人影就忽然勾起了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那笑容残忍而又恶毒，然后同时对着他伸出了手。
“魔族……都该死……在我的世界里，你只是蝼蚁……”
随着那句话，成千上万的血红人影慢慢的攥紧的手心，在正中心的魔族就好似被什么东西从虚空之中制住，随着那血红色的人影手指的动作，一点点的捏碎了他的意识，捏碎了他的灵魂。
眼看着眼前的魔族在自己的掌心里灰飞烟灭，无数血影汇聚起来，夏冬青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空间的中央，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地面上化为飞灰的魔族残骸，神情冷酷而淡漠。
直到系在他颈间的玉牌猛然攒动起来，一股股的热流涌进了他的身体中，夏冬青才猛然从这样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一把握住了颈间的那块温暖的玉牌。
血色的世界，在这一刻骤然明朗了起来，分崩离析，而在空间外的赵吏也终于看到，那悬于空中的门扉光线，在空间崩塌的瞬间，消失一空。
而夏冬青的身影，也在那空间崩塌之时，猛然自半空坠落下来。
几步走上前把人接住，赵吏伸手探了探夏冬青的颈间，知道是第一次灵力暴走导致身体吃不消造成的短暂昏迷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见那恶灵已经粉身碎骨，不由得更是皱了皱眉。
扶抱着夏冬青，赵吏虽然知道自己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却还是站起身来把夏冬青背在背上，离开了这间已经完全被毁的不成样子的仓库。
68.
夏冬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那间犹如童话里公主的寝宫一般的房间里的粉红色大床上，而那个犹如真人一样的玩偶娃娃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脸好奇而又奇怪的样子。
搜寻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记忆，夏冬青的表情顿时有些茫然，我只记得自己担心赵吏离开了玄女去找他，然后被一群玩偶娃娃围攻，剩下的记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猛然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夏冬青喘了一口粗气，见玄女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根本不予理会，翻了个身就要下床，却在翻身埋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视线前方一双熟悉的黑色鞋子。
赵吏整个人垂着手懒洋洋的坐在那里，一双带着轻蔑笑意的眼睛瞅着夏冬青揪住鞋子要往脚上套的僵硬住的手，半晌，才轻轻哼笑了一声，竟然没有站起身来，直接转过了脸去。
夏冬青直觉眼前人有些不对劲，见赵吏没理会他，干脆把鞋子往脚上一套，鞋帮都来不及提的单脚蹦着跳到赵吏身边去了。
“你没事吧！？”
一把抓住了赵吏垂在身边的手，夏冬青感受着这人掌心上传来的比之前更低的温度皱了皱眉，随后便感到了赵吏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有些发抖。
“吏吏？”
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变的重了起来，夏冬青语气顿时有些不善，却不料赵吏白了他一眼，使使劲挣开了他的禁锢。
“大惊小怪的叫什么叫，为了救你老子耗力过盛，缓缓怎么了？嚎个屁嚎！嚎得跟老子死了似的。”
被赵吏这一顿削，夏冬青原本忧心的情绪最终放了下来，默默的往他身边靠了靠，直接靠着沙发的扶手坐了下来，爪子往前伸了伸，光芒正大的直接从后面扶上赵吏的肩膀，就跟揽着他一样，半点不肯放开。
见夏冬青着衣服黏糊糊而又一脸后怕的样子，赵吏心里忍不住骂娘的同时又有点无奈，见玄女一双眼睛默默的望天，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时不时悄悄的往他们这边瞅的表情，心里越发无奈，一股子阴火不知道往哪儿打，最后把矛头指向了房间里的玩偶娃娃。
“喂，你，别卖萌，说的就是你！”
指了指僵硬的偏头想要歪一歪却没能成功的玩偶娃娃，赵吏有些火大的开口，却在那娃娃看过来的瞬间一愣，随即凝住了目光。
“吏吏？又什么不对吗？我和玄女觉得，它身上有人类的灵魂……它说它叫美玲，今年4岁，有个爸爸……”
抬头看了一眼身边说话的夏冬青，赵吏叹口气，双眼深深的看向眼前的玩偶娃娃，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我不跟你废话，你也别给我搁这儿卖萌了，我知道你的记忆是完整的，你的智商也不是像你表现的是个4岁的孩子，当然你可以继续装下去，但是只要你再敢乱说一句话……我就送你去见——你最不想见的家伙！”
乍听这话，玩偶娃娃的表情瞬间变了，原本生硬的脸变得有些扭曲的惊恐，带着懵懂的眼睛也骤然染上了恐惧的色彩。
它近乎尖厉的嘶吼了一声，直让玄女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不！！！！——求求你！我不要去见他！！！不要！！！！”
然而这副情状并没有打动赵吏一丝一毫，而赵吏身边的夏冬青也越发愕然起来，一时间更是有点羞愧和不知所措。
原来这个玩偶娃娃至始至终都在欺骗他和玄女，而他和玄女……居然都没能及时看出来。
“既然不想见他，就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你为什么会在这个玩偶娃娃身上，而你，和之前那个恶灵，也就是你的双生子，又是怎么诞生的。”
似乎是被赵吏吓着了，眼前的玩偶娃娃嗫嚅了好一阵，才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开了口。
“我没骗你们……我叫美玲，从诞生到现在刚好4岁……我是……这个玩具制造厂的前任厂长送给他女儿的……第一件生日礼物，而……你们说的，那个恶灵娃娃……”
轻轻顿了顿，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没来由的恐惧，随后，才在夏冬青和玄女疑惑的目光里，说出了那埋藏在心里的真实。
“那个恶灵……那个恶灵娃娃……也一样。”
这话一说出口，夏冬青和玄女都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只有赵吏依然冷冷的它，那淡漠而又冷酷的目光让它打从灵魂里战栗着，不敢轻易的造次。
“这个玩具厂的厂长有一个独生女儿，她4岁那年，我被送给了她作为第一件生日礼物礼物……她很爱惜我，拿我当成她最亲密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娃娃的脸上慢慢泛起了一丝笑意，温暖的，开心而又明媚的笑容，打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喜悦的笑容。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的父亲母亲都不在她身边，只有每年生日的时候，才会回到家里看看她，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早熟，她时常跟我讲述一些她平日里遇到的事情，在幼儿园被人欺负，在家长会上孤零零的一个人被老师同学嘲笑，她说她永远都会好好的爱惜我好好的保护我，永远的和我在一起。”
夏冬青莫名的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点耳熟，直到身边的玄女默默地缩了缩脑袋，夏冬青才恍然大悟的瞅了她一眼。
可不是耳熟嘛，跟这货当年整出来的那个分身的故事真差不了多少，搞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知道当时那个小新到底是真的还是特么分身变的。
亏得当初还为了她跟赵吏甩脸子，现在想想，自己智商真是被狗吃了。
感觉到夏冬青身上蔓延出来的懊悔和鄙视，玄女鼓了鼓嘴心虚的转过脸去，赵吏则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夏冬青这个废物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见气氛变得有点奇怪，赵吏看过来的目光也带着些许疑惑，夏冬青连忙正了正表情，不再陷入回忆里。
“那……后来呢。既然你是因为善意生出来的灵……那，跟你双生的那个恶灵又是怎么回事？”
一提及那个恶灵，娃娃的就猛然僵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连身体都僵硬的颤抖了一下。
“后来……家里……发生了两件大事，而这两件事，让主人的接二连三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然后……所有的一切，就全变了。”
69.
“主人7岁那年，主人的妈妈生了一场重病，在主人生日之后不久就离世了……但是离世的原因不是因为病情太重，而是因为……自杀。”
目光微微一凛，赵吏思索了一下近年来因为自杀而关在寒水地狱的灵魂的来历，良久，忽然一声轻叹。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夏冬青和玄女都不由得一怔，转头来看赵吏，却见赵吏从档案中调出了一些信息后直接显示了出来，拿到了那娃娃的面前。
“是她嘛？”
娃娃一愣，看着画面上的熟悉的面容，顿时僵硬住，一双眼睛瞬间涌起了泪水，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看它情绪这么激动，夏冬青有些不知所措，赵吏却好像看出了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娃娃的肩膀，一道灵力渡了过去，这才让它有些激动的情绪变得平复下来。
“赵吏，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冬青更加不解，见赵吏重新回了沙发上坐下，细细端详着手里的身份信息，不由得也凑上前去。
却见那手机上的信息上标注着一个女人的头像，而下面的字，倒是让夏冬青愣了愣。
“付美莹，死时年纪34岁，死因：自杀。”
见死亡信息如此简易，夏冬青撇撇嘴，往赵吏的沙发上挤了挤，让他让了个位置之后，贴着他坐了下来。
“自杀原因到底是什么？怎么没写？”
被他挤的歪了一下，赵吏翻了个白眼，伸手糊了一下他脑袋后才摇摇头。
“冥府又不是调查专员，这些东西写上去干毛！不过……我知道她自杀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她生了重病，每日里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而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已经6岁的儿子。如果是你的话……你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么？”
“人渣！”
一听到这样的事情，玄女顿时呸了一口，夏冬青震惊了一下之后……有些同情的看向眼前的玩偶娃娃。
“所以啊，她自杀了，留下了7岁的女儿和那个扶正的女人以及自己素未蒙面的弟弟一起生活，可想而知，那小姑娘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它……”
指了指眼前的娃娃，夏冬青有点犹豫，他始终觉得，这个娃娃身上，应该是有人类的灵魂的。
赵吏摇摇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朝着眼前的娃娃努努嘴，示意它继续。
有些怯怯的点点头，娃娃倒是不再隐瞒，继续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主人的妈妈死了之后……主人的生活和从前就一落千丈了，主人的爸爸虽然还是很疼爱主人，但是……终归更疼爱主人的后妈和弟弟，而每次主人的爸爸不在家的时候，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各种各样的羞辱和欺侮主人……每天晚上，主人都会抱着我默默的哭……”
娃娃的情绪变得十分的低落，默默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语气也十分的悲伤。
“这个房间，是主人住的房间，因为主人喜欢玩偶，从主人3岁那年开始……主人的爸爸妈妈每年都会送主人很多玩偶……而在主人的后妈和弟弟来了之后，这里的玩偶……有一部分是被主人的弟弟强行抢走了……而还有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是被那小姑娘自己给肢解了对吗？”
幽幽的接了一句，赵吏翘着腿，撑着下颚优哉游哉的看向他，目光清冷，那声音冷淡却有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肯定，让玄女和夏冬青都不由得愣了愣。
“赵吏？”
夏冬青吓了一跳，愕然的回头去看身边的赵吏，见他神色间并不像是开玩笑，便又去看那娃娃，却见那娃娃轻轻颤了颤，默默的点了点头。
“主人在那一年的时间里性情大变，原本只是有点安静的个性后来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然后就在某一天晚上……在……她的弟弟和后妈离开之后……主人就，做出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把她曾经很喜欢的一个玩偶熊挖掉了眼睛，扯掉了四肢……剖开了肚子里的棉花，一刀刀的肢解了它……那个时候的主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非常的可怕……”
“白天里的她，依然是那个安静的，懂事的小姑娘……而到了晚上，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次次的把她屋子里的玩偶肢解掉，就好像……就好像……”
缓缓合了眼，夏冬青默默的替它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就好像……在玩偶身上泄愤……用肢解玩偶……来想象肢解一个人……是么？”
默默点点头，玩偶娃娃坐在那里，情绪低落至极，语气也越来越慌乱惊恐。
“那个时候……我有意识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能看着房间里，伙伴们的怨念越来越重……越来越深……到最后，当整个屋子里只剩我一个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可是主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下手……她就像她承诺过的那样，一直一直的把我当成她最重要的朋友，一直一直都没有伤害过我。”
可是她不伤害你，却伤害了你其他的伙伴，她对你的善意诞生了你，可是她对其他玩偶的恶意……却诞生了那个恶灵……
夏冬青心里默默的回应了一句，脑袋不由得低了下来。
其实，他能够理解那个女孩，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恨到极致时，那种感情，的确是足以毁灭他人，毁灭自己。
而他，无论是作为夏冬青还是作为人魔……也是一样。
感受到夏冬青突如其来的沉闷，赵吏眉心轻轻蹙了蹙，伸手将眼前的青年揽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才重新看向眼前的玩偶娃娃。
“后来呢？”
想起后来的事情，玩偶娃娃的脸色泛起了一些难色，沉默了很久，才下决心似的开了口。
“后来，主人的这种行为被主人的爸爸发现了，请了医生来看后，说主人患上了……精神疾病，主人的后妈在撺掇着主人的父亲把主人送去精神病院的当天晚上……死了。”
“怎么死的?”
一直把这事当故事听的玄女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随即就在赵吏像看煞笔似的目光里缩了回去。
“还能怎么死的，被那小丫头干掉的。而且，恐怕不止是她后妈，她弟弟……还有她爸，甚至她自己，到最后也都是不得好死的吧，不过，那恶灵也是真是够毒的，不仅仅要你主人亲手杀了她后母和弟弟，居然连她亲爹都不放过？”
赵吏翘着腿理了理衣襟，状似感慨的叹了口气，随后将目光重新定在眼前的玩偶娃娃身上，语气里难得的泛起了一丝柔和。
“也是难为你了，为了保护你主人的魂魄不被恶灵吞噬，一直让她待在你的身体里保护她的灵魂不再被那恶灵所伤，不惜耗费自己的力量到这种程度，她能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也是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70.
她主人的灵魂……在她身体里？”
被赵吏一语道破，娃娃似乎愣了愣，随即默默地下了头，反倒是夏冬青愕然地问了一声，随即也才了然。
难怪他在她身上感觉不到魔气和鬼气，玄女也感觉不到灵气，原来他和玄女都没猜错，这个娃娃身上，确实有一个灵魂，那个叫做美玲的孩子的……真正的灵魂。
见夏冬青眼中的不可置信渐渐化为了然和同情，赵吏摇摇头，抬眼看向眼前的玩偶娃娃，眉目间的冷淡越加明显。
“但是你觉得你是在帮她吗？人死之后，灵魂的记忆是靠灵识本身来维持的，她身死之后，没能及时进入冥府是她咎由自取，你为了保护她而让她停留在你的身体里固然能够暂保她灵魂不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她在世时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化为游魂。无知无识，不再记得自己是谁，也终究不会再记得……你是谁。”
低垂了眼帘，赵吏盯着自己的足尖，语气深沉却又满是冷酷。
“而你呢……你会因为一直这样耗费自己的灵气而一日日的衰弱，直到你的主人完全的忘记你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到那一天，你仍然无法护她周全。”
娃娃的眼睛随着赵吏的诉说慢慢的瞪大，浸出水雾，僵硬的手却不能抬起，而她的微微张口，却是另外一个声音轻轻从她口中散出。
“那就带我走吧。”
夏冬青暗红的眼睛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微微变了色，自行开启的天眼只上，一切真实再度在眼前浮现。
只见前方的大床上，端坐着的娃娃体内，一个看上去8、9岁的女孩正仰着脸，双眼漆黑，眼神孤僻，她正直直的看着离她不远的赵吏，虽然看上去很是稚嫩，可眼中的偏执和坚决却不是装的。
“带我走吧。”
那女孩再度重复了一遍，随后在赵吏的冷淡的目光中颤了颤，默默低下头。
“我……不想再连累阿玲了。而且……我也很想妈妈。你带我走的话，我是不是还能见见妈妈。”
赵吏一愣，良久，沉默地点点头。
“是。我可以带你去见你的母亲，但是同样的，你母亲藐视生命的罪行需要她在寒水地狱中承受三百年才能重新轮回。而你的父亲和继母，也会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虽是枉死，却又因果承担。而你……”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娃娃身体里的魂魄，眸色淡然的同时，却也有一种从未变过的凛然，他伸出手来，掌心里，有着一个夏冬青熟知的小瓶子，就那样将瓶口对准眼前的女孩。
“而你……也是一样。如果你决定了……就自行进入瓶中，我让人带你回冥界，接受处罚。”
娃娃身体里的魂魄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又重新抬起脸来，轻轻额首。
“我明白了。”
话罢，她化为一道烟雾，缓缓飘进了那小瓶中。
而赵吏把小瓶子一把丢给了夏冬青，顺手把车钥匙也丢给他之后，才朝玄女点点头。
“这只灵你带去昆仑吧，总有一天，我希望你和你的主人，能重新相遇。”
玄女点点头，上前牵起了玩偶娃娃的手，清净了灵气涌出，那之前见过的雪白光亮慢慢的从玩偶的身体中散开，凝聚到了玄女的掌心。
将掌心里的灵光抓住，玄女撇撇嘴，看了一眼拿着小瓶子端详的夏冬青，后知后觉的看向眼前的赵吏。
“我和冬青回去交任务，你呢？你干什么。”
赵吏翻个白眼，转身拧开门走了出去。
“废话，善后！”
见人自顾自的走了，玄女和夏冬青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哼了一声，各自按照赵吏的吩咐离开，而赵吏却亦步亦趋的重新来到了那间之前战斗过的仓库。
轻轻推开了门，赵吏缓缓跨步走了进去，而仓库的门却在他进入的一瞬间，啪的自行关闭，不多时，一道漆黑的光芒在眼前慢慢凝聚，身上却没有的半点魔气的痕迹，微微颤抖着在他面前显出了一个像人一样的轮廓。
它战栗着在赵吏眼前跪下，语气里没有不甘，更没有怨恨，有的只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敬畏。
“主人，多谢主人……不杀之恩。”
赵吏站在那黑色的灵光面前，状似不经意地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末了，轻轻勾了勾嘴角。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他脚下的黑色灵光，闲庭信步的围着他身边慢慢走着，像是在参观一件看上去有些兴味的展品一般，眼神中却是一片沉冷。
“好，很好，唆使那孩子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报复自己最想报复的人，够冷血，也够残忍，在那个人暴走的情况下还能让借你身体临世的魔族成了你的替死鬼，你有胆子，也够聪明。”
跪倒在地上的灵魂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形都匍匐下去，不敢再动弹。
“好了，不用那么紧张，起来吧，如今致使你诞生的因缘已经尘埃落定，你既然认我为主，我就自然会给你一个藏身之地。”
他伸出手来，漆黑的力量涌现出来，向着那黑色的灵光慢慢涌起，然后将至包裹，消融，将之融为一体，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从今之后，我让你生，你就得生，我让你死，你就得死，胆敢有半点不敬……你知道你的下场。”
黑暗中的灵光依旧颤栗着，而那恭敬得半点不敢造次的声音，让黑衣男子英挺的面容上展开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是，主人。”
深深的注视着自己掌心里的力量，赵吏抬起头，看向漆黑的仓库中那已经没有半点诡异气息痕迹的空间，慢慢攥紧了掌心。
夏冬青，青仔……
尽快的成长吧……否则……我怕我终有一天，终究会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快点成长吧……成长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你能够真正的完完全全战胜我，能够真真正正的——杀死我。
71.痴念
夏冬青这一次把灵魂送去冥府的时间有些偏长，中午的时候，才晃晃悠悠的开着车回来了。
玄女听着冥府对小姑娘的判决颇有些唏嘘，而赵吏则依旧是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由于事出有因，因果循环，小女孩的继母以长舌罪、挑唆罪数罪并罚，虽然是枉死，但是死去之后，仍然被判处打下拔舌地狱，服刑百年。
而小女孩的父亲，因为抛妻弃子，间接害死自己的前妻，后又间接的逼疯了自己的女儿，虽然同是枉死，却同样被判了很严重的刑罚。
而对于那个小姑娘的刑罚，同样也是很严重的，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她毕竟害死了一个真正没有什么罪过的血亲弟弟，可是看在她年纪尚幼，又因世间一切因果循环，到最后，冥王亲自审判，将这小姑娘的灵魂发配至寒水地狱，和她的母亲一起接受惩罚。
这已经明显是茶茶特赦，不过这倒不是让玄女觉得惊讶的。
最让玄女惊讶的，还是关于小姑娘母亲的处罚。
听赵吏的意思，之前这小姑娘的母亲因为无法忍受丈夫出轨而自杀，进了冥府后判入寒水地狱服刑上百年，可如今，这因果一出，却破天荒的为她减轻了惩罚，后判七十年后重入轮回，和那小姑娘再做一世母女。
这算是冥府难得一次的大发慈悲，让身为天女的玄女都忍不住咋舌，毕竟，冥法之严格，轻易是不会为谁而改变的，可是茶茶这次竟然肯特赦这一对母女，着实让玄女有些跌破眼镜。
对这样的判决，夏冬青也打从心底里觉得茶茶人很好，只有赵吏眼神暗了暗，良久，沉沉吐出一口憋在心里的气。
他当然知道女王大人为何特赦了这对母女，纵使心中感念，却也已经无路可退。
“吏吏？”
见赵吏脸色不太好，夏冬青心里顿时有点难受，走上前摸了摸赵吏的手，直觉他的体温比前两天似乎又变的凉了些。
“你是不是伤着哪儿了？”
轻轻皱了眉，夏冬青的脸上写满了忧心，想起赵吏昨天放在沙发扶手上有些发抖的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赵吏可能受伤了。
赵吏难得的不想跟他说话，跟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把夏冬青撩一边去，揉了揉眉心，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夏冬青默默望着他背影，难得的有了些不知所措。
“哎呀，没事，他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啊？今儿一出明儿一出的，跟唱戏似的！估计就是耗力过甚疲倦了不想说话，让他休息一下明儿个保证活蹦乱跳。”
对于赵吏的间歇性神经病发作，玄女不以为意，见夏冬青似乎有点郁闷，也好心安慰了他一句，见他依旧不理会自己也懒得多说，甩甩脑袋也回房间去了，独留夏冬青一个人待在客厅里，默默的看着自己刚才握着赵吏掌心的手发愣。
赵吏的状况……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直觉赵吏昨天要对付的那个恶灵应该不会强大到让他灵力受损。
赵吏有多强？赵吏他强到能靠一声尖啸震慑几十个鬼物，赵吏他强到，能把变异魔化的恶鬼，一招钉死在假山上！赵吏他……强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强到他有那个资本告诉所有人——不服来战！
这就是他的赵吏。
赵吏的强大，他夏冬青见识过，甚至还见识过不止一次。至少他不认为，那只恶灵能够伤到他。
可是赵吏却真的有了损伤，虽然不严重，可是灵力受损的状况还是很明显，可是偏偏，他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灵力受损。
而那个赵吏，也绝不会告诉他。
轻手轻脚的摸上了楼，打开了赵吏房间的门，鬼差大人已经早早地躺在床上，很明显已经睡着很久很久了。
他把被子裹成了一个球的形状，把他整个人都包在里面，就跟一只怕冷的猫团着一圈毛线一样，手却从被子里伸出来，静悄悄的放在一边。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悄悄的打在他的埋在枕头里的侧脸上，硬朗的线条都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整个人在夏冬青眼里就跟一副画一样，美好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没有打算吵醒他，夏冬青蹑手蹑脚的上前靠着床沿坐下，就坐在赵吏侧身的那一面，微微低着脑袋静静的看着眼前睡着了的俊美青年，不愿意远离，却也不敢再靠近。
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而你也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你……
可是我们却谁都不说。
慢慢摸上自己的眼睛，夏冬青遥想起脑海中那模糊到极点的记忆碎片，慢慢合了眼。
力量暴走失控的时候，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意识的，那些短暂而零星的画面，并不影响他感知真相。
他知道他失控了，他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空间，然后在那个空间里，他亲手杀死了一只他恨之入骨的魔族。
他知道他打开了一道门……一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大门。
他知道，他的双眼，以及他身为人魔的——他的力量，在一点点的觉醒。
那是真正的觉醒。
尽管现在，他不知道这样逐渐苏醒的力量他是否能够真正的操控，可是他却有种直觉，如果他控制不住这股力量，将来受到伤害的……一定是赵吏。
这是他最不想也最不能见到的结果。
哪怕意识全无，哪怕失控时的记忆不复存在，可是他仍然能够清晰的记得，最后伸手抱住他的，那温暖而熟悉的气息……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
他悄悄伸手，一点点的握住了赵吏从被子里露出来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在不弄醒他的情况下一点点蹭开他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手慢慢的握了上去。
十指交缠，眷恋如斯。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即使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看了我多久……可是我一直知道……在我跌倒的时候，在我坠落的时候……伸手拉住我，抱住我，保护着我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的赵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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